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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导谢安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五、《昌谷集》卷二一
晋中兴,称王谢,一而二安石,皆以不能恢复中原责之。
窃以为过矣。
当典午不竞以来,士大夫慷慨立事,志远而才短,否则清谈高视,漫不以世务介意。
有人焉如、安沉浮委折于群儿角逐之内,焉得不贤?
然自王敦、桓温之徒,扰乱王室,其来也如归,其去也如寄。
不病笃,不敢称其死;
温不病笃,不敢缓其篡。
江左之不亡幸耳,乃欲责之擒刘曜,枭石勒,醢苻坚,而轘姚苌,无乃过耶?
以识量清远之资,识元帝于潜龙未用之时。
洛阳则劝其归藩,镇建业则劝其兴复。
患难未除,则讨陈敏馀党以振起之;
士论未归,则引名贤骑从以厌服之。
勠力王室,不肯作楚囚对泣
去非急之务,行清静之政,置谏鼓,立谤木,使晋氏偏有东南,称制者十有一帝。
身相三君,每见亲任辅佐,中兴之功不可掩也。
神识沉,风韵调畅,渔弋山水而不以为遁,禁锢终身而不以为困。
一旦居公辅之寄,任弼谐之责,镇以和静,御以长算,不存小察,宏以大理
戒秦任商鞅之弊,沮桓冲勤王之师。
身退广陵,志在东山
安之出处本末,指不多屈。
论中兴而数、安,诚不为过。
然尝怪以得君行志之秋,委以大义灭亲之事,逆臣王敦近在门内,不以杀管、蔡之例为比,又从而纵臾之。
之踪迹,不可以缕数也。
之举兵内向也,专以刘隗、刁协为名。
人徒知、协二子与不相好耳。
考其本末,则初相元帝,亲近无二。
刘隗用事,渐见疏远。
协崇上抑下,为王氏所嫉。
既作逆,又请诛王氏。
之切齿二子,非特一日。
则举兵而诛、协,不可谓非之意矣。
录尚书事也,召周顗、戴渊问之,畏其人望,犹欲使为公辅。
尝极力救不知,故三问于,而皆不答。
欲杀而滥及于渊,久乃自悔。
则无罪而诛、渊,不可谓非谋矣。
温峤、陈逆状,深恨之,移书于,以为太真别来几日,已作如此等事。
明帝东宫欲废之,问及百官,声色俱厉。
逆折奸谋,惟温峤一人耳。
孰亲于,不闻有所正救。
设使无故而废太子得以辞其责哉?
此犹可也。
王彬、王舒皆王氏之党也,尝数之罪,祸及门户,实在坐,反欲使谢过。
王含、王应既败,舒使人迎而沉之。
刺史而累迁,不过为会稽内史,封爵且不及焉,之不乐于败明矣。
祖逖之事权,谁实为之?
刘琨之死而不问,谁实纵之?
以中兴风鉴自任,使天下之有志者皆不得志。
固本无反谋,而心之所欲,每与王敦、苏峻合。
大抵之遇事,往往多其私意,望其公正耿介,断不可得。
是以明帝在殡,嗣皇未立,群臣议进玺于成帝受顾命,乃独以疾不至。
其后舆疾而来,则卞壸实迫之也。
成帝之逼迁石头实失其故节。
其后遣人取之,曾无赧容,则陶侃实讥之也。
郭默贼杀刘胤即以豫州赏之。
其后斩父子,始服公论,则陶侃实专之也。
庾亮舅执朝柄,趋势者多归之。
既不平,每有「元规污人」之叹。
苏峻之攻庾亮,知中朝之有隙也。
亮之不为刘隗、刁协,适不与谋耳。
成帝每幸宅,下车先拜,又拜其妇曹氏,受之不疑。
侍中孔恒密表其非,可以愧矣。
闻之乃曰:「王茂弘驽疴耳,若卞望之之岩岩,刁玄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峰岠,当敢尔耶」?
则卞壸之死于先锋,亦之所不与也。
孔恒之不为卞壸,适未有隙耳。
元帝、导、顗、协、渊为腹心,明帝、亮受遗诏,不杀不逐,导意不止。
为累朝大臣,官至司徒丞相太傅,权至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假黄钺,爵至郡公号至仲父,其他如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给班剑鼓吹羽葆,皆非人臣所常得。
坐视贼臣犯阙至再三,至蒙尘天子,陵辱妃后,其初始于争权,而其后乃至于党亲。
苏峻之后,以为天下莫己若矣。
每发一言,举坐莫不赞美,喜同恶异,不恤国事,文中子之所谓敬犹有遗论焉。
谢安以简得名,故迹之着于外者犹有限。
其望尘而拜温也,人或以为怯矣。
其以壁后置人而却温也,人或以为勇矣。
得捷书而不动声色,人或以为静。
过户限而不觉折屐,人或以为躁。
大要仕进之心,始于桓温之辟召;
却敌之谋,亦出于玄琰之尝试。
挟恩威则易掣肘,决胜败则难肆志也。
王彪之之沮新宫也,得其道矣,辞屈而犹或为之,不可谓服义。
武帝之立精舍于殿内也,失其道矣,坐视而不能止之,不可谓守正。
然方之于,犹在可贷。
之才实过于,而其事之着见乃复若此。
士大夫适遭其逢,固有幸不幸者。
苟不出于己私,而以公道行之,始可以论幸不幸矣。
王导 东晋 · 陶侃
 出处:全晋文
郭默方州,即用为方州,害宰相,便为宰相(《晋书·陶侃传》。时郭默矫诏袭杀平南将军刘胤,辄领江州,与书。)
祖逖谯城之鉴 宋 · 李舜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四、江东十鉴
臣闻晋都金陵,非吴比也。
元帝帝王之子孙,自琅邪藩邸而来江东荀藩等推为盟主而翼戴之。
其位号既正,而石勒以夷狄之奴隶,污蔑中原,其丑其恶,十倍于曹操
江东臣子奉帝子之义兵,而以顺攻逆,宜乎其易与也。
石勒五胡之魁猾,而附之以石季龙之骁暴,东郡之战,死者十馀万人,无一人敢婴其锋者。
独惟范阳祖逖,捕蛟不敢少遗馀力。
谯城之役,大破军,蹴于黄河之外,使之势穷情屈,而讲和之书迭至于豫州之麾下,毡裘之气盖索然矣。
当此之时,因其解驰怠纵之隙,而推锋越河,以扫除其遗类,岂不快哉!
夫晋之君臣,其庙谟廷议,殊拂人意。
才一胜,未及再举,而刘隗之谋遂起于中,致使戴若思仗节以临之。
之慷慨英发,勇于进取,而乃受若思节度,甘于羁制,竟以愤死,则是石勒未尝损一金,而反间已行于殿陛之间。
刘隗者,乃公遣若思而假其手,以为石勒之刺客也。
措置之谬,一至于此!
曾谓江东宰相有如王导,而无一言以救其失欤?
请移刘隗之罪以罪王导
且夷狄之入中原,前晋者未尝有也。
自刘、石唱乱,蹂践诸华,中原之父兄子弟望而惊逃,中原之州郡牧守闻而扼腕,莫不欲折其脊而齑粉之,以快其愤。
而孽胡之暴,卒未能得其便。
谯城之战,幸而胜之,是时元帝即位之初年也。
天下之所观望,人心之所激昂,正在今日。
江东宰相,固宜乘此机会,力请大驾,起江南侍卫之师,而席胜渡江,出寿春,向谯城,以为祖逖后距,则之声势益振,而义师之盛气自倍,继而声之胜,以激四方勤王之师。
以一檄移山东,使曹嶷、慕容廆之徒自青、兖至;
以一檄移关西,使张轨、司保之徒自秦、凉至;
以一檄移河之东北,使刘琨、郭默之徒自并、冀至。
四方豪杰知帝之龙旂鸾辂近向河南,必将云合响应,会于辇下,以助之进,扫除胡羯而修复旧都,当自谯城胜始
惜乎以之相晋,其谋谟才略号为江左夷吾,而夷吾之相齐,至于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者,不能勇为之。
元帝即位之初,四方征镇环起而望之,不幸中原割据,道路梗塞,一闻旧君之子,因义师之胜,进幸中原,则其为响应,与齐桓公之时,何啻十倍?
岂意之相晋,曾莫通为之。
既胜之后,之势穷情屈,正自可乘,而终不能勉奉亲征之驾,出建康以向谯城,徒欲今日檄四方以讨石勒,明日檄诸镇以会河南
河南之城,晋之陵寝在焉,晋之子孙且不勇往,而但以空言号召天下之师,四方征镇谁复至者?
致使之在河南,犄角无助,独以一身搏战于雍丘之前,而又轻从刘隗,俾之引浇薄无功之人以沮轧之,此何为者邪?
存而河南存,亡而河南亡,晋人之所以沮者,乃所以弃河南也。
死未几,而石勒之兵俄遂寇河南,围谯城,置王阳于豫州,驱祖约寿春
已而郗鉴以邹山之军退保于合肥,卞郭以下邳之军退保于盱眙刘遐彭城之军退保于泗口。
之一死,虏难益炽,犹之决一世之金,以纵逆河之暴于洙泗之间,非但河南之地,无以坚凝,而两淮保障亦因以动摇。
之剽悍,因得以再窥江东门户于一重之外,而终元帝之世,竟为不讨之雠。
盖以其即位之初,有可乘之会而不乘故也。
夫人君即位之初,实足以耸动天下之心,而河南之捷,又足以大鼓义师之气。
席胜除残,正在此举,而晋人甘自弃之。
刘隗不足责,则非之责而谁责欤?
抑尝论之,元帝之渡江,实王导本谋,而之所营则建康而已,吞沙之寇,滔天之雠,屏之江外,若无预吾事者。
之南寇襄阳,军中大疫,死者大半,其疲弊可乘矣,而不乘;
已而退屯葛陂,天降淫雨,三月不止,其饥困可袭也,而不袭;
张宾谓其欣于敌去,必不以奇兵掎击,盖足以窥见之肺腑矣。
然尚有可诿者,是时虏人方且奄至江外,胜负未交,长驱席卷,势亦有所未便。
乃若之于河南则不然,设奇制胜,敌势已挫,而方且退保襄邑,致书通好,而欲遂讲和,其窘盖可知矣。
大合勤王之师,以乘其败怯之馀,此固可以为万全之举,而亦未尝少主其议,何邪?
意者之相晋,专务姑息,才得江东,帖然无事,以延岁月,便足自慰。
藩维之在江外者,但欲羁縻而已,非真能翼戴人主,合诸侯而一天下者。
观其平日行事之迹,如王敦周顗不能救,庾亮苏峻不能止,卞郭不赴国难而不能戮,郭默辄害刘嗣而不能问,一时诸将如贾宁等辈多不奉法,而终不能惩。
以此观之,则之为人,盖偷安茍且,徒欲每事姑息,以全其金陵建国之功,而初不知外合诸侯、内兴王师,以为恢复中原之计。
刘隗之徒所以得行其说,而使祖逖几成欲就之功遽尔中辍,可不为之痛哭流涕也哉!
呜呼!
阃外之谋、与朝论不协,则有为之功,动多破缺,由古以来,每每如此。
谯城之胜,尤为可惜者,盖以元帝即位之初,天下有可合之势,而甘自弃之故也。
乃今真人抚于东南,九州四海皆所属心焉。
冠剑大臣密赞庙谟者,宜视此为,以进江东既胜之师,以慰天下苍生之望。
郭诵 东晋 · 李矩
 出处:全晋文
汝识存亡之谈,不迎接郭默,皆由于卿,临难逃走,其必留之(《晋书·李矩传》)
移告四方征镇 东晋 · 温峤
 出处:全晋文 卷八十
贼臣祖约、苏峻同恶相济,用生邪心。
天夺其魄,死期将至。
谴负天地,自绝人伦。
寇不可纵,宜增军讨扑。
辄屯次湓口
即日护军庾亮至,宣太后诏,冠逼宫城,王旅挠败,出告藩臣,谋宁社稷。
将军郭默、冠军将军赵胤、奋武将军龚保与督护王愆期西阳太守邓岳鄱阳内史纪瞻,率其所领,相寻而至。
逆贼肆凶,陵蹈宗庙,火延宫掖,矢流太极,二御幽逼,宰相困迫,残虐朝士,劫辱子女。
承问悲惶,精魂飞散。
暗弱不武,不能殉难,哀恨自咎,五情摧陨,惭负先帝托寄之重,义在毕力,死而后已。
今躬率所统,为士卒先,催进诸军,一时电击
西阳太守邓岳寻阳太守褚诞等连旗相继,宣城内史桓彝已勒所属屯滨江之椰江夏周抚乃心求征,军已向路。
昔包胥楚国之微臣,重趼致诚,义感诸侯,相如赵邦之陪隶,耻君之辱,案剑秦庭。
皇汉之季。
董卓作乱,劫迁献帝,虐害忠良,关东州郡相率同盟。
广陵功曹臧洪,郡之小吏耳,登坛歃血,涕泪横流,慷慨之节,实厉群后。
况今居台鼎,据方州,列名邦,受国恩者哉!
不期而会,不谋而同,不亦宜乎!
二贼合众,不盈五千,且外畏胡寇,城内饥乏,后将军郭默即于战阵俘杀贼千人。
贼今虽残破都邑,其宿卫兵人即时出散,不为贼用。
祖约情性褊阨,忌克不仁,苏峻小子,惟利是视,残酷骄猜,权相假合。
江表兴义,以抗其前,强胡外寇,以蹑其后,运漕隔绝,资食空悬,内乏外孤,势何得久!
群公征镇,职在御侮。
征西陶公,国之耆德,忠肃义正,勋庸弘著。
诸方镇州郡咸齐断金,同禀规略,以雪国耻,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峤虽怯劣,忝据一方,赖忠贤之规,文武之助,君子竭诚,小人尽力,高操之士被褐而从戎,负薪之徒匍匐而赴命,率其私仆,致其私杖,人士之诚,竹帛不能载也。
岂峤无德而致之哉?
士禀义风,人感皇泽。
护军庾公,帝之元舅,德望隆重,率郭后军、赵、龚三将,与峤戮力,得有资凭,且悲且庆,若朝廷之不泯也。
其各明率所统,无后事机。
赏募之信,明如日月。
有能斩者,封五等侯,赏布万匹。
夫忠为令德,为仁由己,万里一契,义不在言也(《晋书·温峤传》)
驰檄告四方 南梁 · 萧绎
 出处:全梁文卷十六
夫剥极生灾,乃及龙战,师贞终吉,方制獖豕。
岂不以侵阳荡薄,源之者乱阶;
定龛艰难,成之者忠义。
故羿、浇灭于前,莽、卓诛于后。
是故使桓、文之勋,复兴于周代
温、陶之绩,弥盛于金行。
粤若梁兴五十馀载,平壹宇内,德惠悠长,仁育苍生(《艺文类聚》作「群生」。),义征不服,左伊右瀍,咸皆仰化;
浊泾清渭,靡不向风。
建翠凤之旗,则六龙骧首,击灵鼍之鼓,则百神警肃。
风、牧、方、邵之贤,卫、霍、辛、赵之将,羽林黄头之士,虎贲缇骑之夫,叱咤则风云兴起,鼓动则嵩、华倒拔。
自桐柏以北,孤竹以南,碣石之前,流沙之后,延颈举踵,交臂屈膝。
胡人不敢牧马,秦士不敢弯弓。
叶和万邦,平章百姓,十尧九舜,曷足云也。
贼臣侯景匈奴叛臣,鸣镝馀噍。
悬瓠空城,本非国宝,寿春畿要,赏不逾月。
海陵之仓,赈常平之米,檄九府之费,锡三官之钱,冒于货贿,不知纪极。
敢兴逆乱,梗我王畿
贼臣正德,阻兵安忍。
日者结怨江芈,远适单于
简牍屡彰,彭生之魂未弭;
聚敛无度,景卿之诮已及。
为虎传翼,远相招致。
虔刘我生民(《艺文类聚》作人民)
离散我兄弟。
我是以董率皋貔躬擐甲胄,霜戈照日,则晨离夺晖,龙骑蔽野,则平原掩色,信与江水同流,气与寒风俱愤。
凶丑畏威,委命下吏,乞活淮肥,苟存徐、兖。
涣汗既行,丝纶爰被。
我是以班师凯归,休牛息马。
贼犹不悛,遂复矢流王屋,兵躔象魏。
总章之观,非复听讼之堂;
甘泉之宫,永乖避暑之地。
坐召宪司,卧制朝宰,矫托天命,伪作符书。
重增赋敛,肆意裒剥,者逃窜,死者暴尸。
道路以目,庶僚钳口。
刑戮失衷,爵赏由心,老弱波流,士女涂炭。
臧获之人,五宗及赏;
搢绅之士,三族见诛。
谷粟腾踊,自相吞噬。
喋喋黔首,路有衔索之哀;
蠢蠢黎民,家陨桓山之泣,偃师南望,无复储胥、露寒,河阳北临,或有穹庐毡帐。
南山之行,未足言其愆;
西山之兔,不足书其罪。
外监陈茔之至,伏承先帝登遐,宫车晏驾。
讳惊号,五内摧裂,州冤本毒,无地容身。
阻饥既甚,民且狼顾,遂侵轶我彭蠡,凭凌我郡邑,窃据我江夏,掩袭我巴丘
我是以义勇争先,忠贞尽力。
斩馘凶渠,不可称算,沙同赤岸,水若绛河。
任约泥首于安南,化仁面缚于汉口,子仙乞活于鄢郢,希荣败绩于柴桑
侯景奔窜,十鼠争穴,郭默清夷,晋熙附义,计穷力屈,反杀后主。
毕、原、酆、郇,并离祸患,凡、蒋、邢、,皆伏鈇锧。
是可忍也,孰不可容,幕府据有上流,是惟分陕,投袂荷戈、志在毕命。
昔周依晋、郑,汉有虚、牟。
彼惟末属,犹能如此;
况联华日月,天下不贱,为臣为子,兼国兼家者哉!
咸以义旗既建,宜须总一,共推幕府,实用主盟。
粤以不佞,谬董连率,远惟国艰,不遑宁处。
中权后劲,龚行天罚,提戈蒙险,陨越以之。
天马千群,长戟百万,驱贲获之士,资智勇之力,大楚逾荆山,浅源度彭蠡,舳舻泛水,以掎其南,辎軿委输,以冲其北。
华夷百濮,赢粮影从。
雷震风骇,直指建业
按剑而叱,江水为之倒流;
抽戈而挥,皎日为之退舍。
方驾长驱,百道俱入,夷山殄谷,充原蔽野。
挟辀曳牛之侣,拔距砾石之夫,骑则逐日逐风,弓则吟猿落雁。
捧昆仑而压卵,倾渤海而灌荧。
如驷马之载鸿毛,若奔牛之触鲁缟。
以此众战,谁能御之!
脱复峰虿若毒,兽穷则斗,谓山盖高,则四郊多垒
谓地盖远,则三千弗违。
如彼怒蛙,譬诸鼷鼠,岂费万钧,无劳百溢。
加以日临黄道,兵起绛宫,三门既启,五将咸发,举整整之旗,扫亭亭之气,故以临机密运,非贼所解,奉义而诛,何罪不服。
今遣使持节大都督征东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尚书令长宁县开国侯王僧辩,率众十万,直扫金陵。
鸣鼓聒天,𪭢金振地,朱旗夕建,如赤城霞起
戈船夜动,若沧海之奔流。
计其同恶,不盈一旅,君子在野,小人比周。
荷校灭耳,匪朝伊夕。
栈长狄之喉,系郅支之颈。
司寇明罚,质鈇所诛,止侯景而已。
黎元何辜,一无所问。
诸君或世树忠贞,身宠爵,羽仪鼎族,书勋王府,俯眉猾竖,无由自效,岂不下惭泉壤,上愧皇天!
失忠与义,难以自立。
想诚南风,乃眷西顾,因变立功,转祸为福。
有能缚侯景及送首者,封万户开国公,绢布五万匹。
有能率动义众,以应官军,保全城邑,不为贼用,上赏方伯,下赏剖符,并裂山河,以纡青紫。
由余入秦,礼同卿佐;
日磾降汉,且珥金貂。
必有其才,何恤无位。
若执迷不反,拒逆王师,大军一临,刑兹罔赦。
孟诸焚燎,芝艾俱尽;
宣房河决,玉石同沈。
信赏之料,有如皎日;
黜陟之制,事均白水
檄布远近,咸使知闻(《梁书·元帝纪》,又略见《艺文类聚》五十八)
上书理李奖 北齐 · 宋游道
 出处:全北齐文卷六
臣闻赏善罚恶,谓之二机,有道存焉,所贵不滥。
是以子胥无罪,吴人痛之;
郤宛不幸,国言未息。
河南尹李奖,门居戚里,世擅名家,有此良才,是兼周用。
自少及长,忠孝为心,入朝出牧,清明流誉。
襟怀放畅,风神爽发,实廊庙之瑚琏,社稷之祯干。
往岁北海窃据,负扆当朝,王公卿士,俯眉从事,而阖门百口,同居京洛,既被羁絷,自拔无由。
托使东南,情存避难,当时物论谓其得所。
北海未败之日,徐州刺史元孚为其纯臣,莫之敢距,表启相望,迟速唯命。
及皇舆返正,神器斯复,轻薄之徒,共生侥幸,诡言要赏,曲道求通,滥及善人,称为己力。
若以受命贼朝,语迹成罪,便与天下共当此责。
于时朝旨唯命免官,亦既经恩,方知酷滥。
伊昔具臣,比肩贼所,身临河上,日寻干戈,时逢宽政,任遇不改。
一介使人,独婴斯戮,凡在有心,孰不嗟悼!
前朝所以论功者,见其边人且慰悦,其犹郭默生乱,刘胤悬首,事乃权宜,盖非实录。
邓艾下世,段灼理其冤,马援物故,朱勃申其屈。
臣虽小人,趣事君子,有怀旧恩,义兼人故,见其若此,久欲陈辞。
含言未吐,遂至今日,幽泉已闭,垄树成行,内手扪心,顾怀愧慨。
幸逢兴圣,理运唯新,虽曰纂戎,事同创革。
频有大恩,被于率土,亡官失爵者悉蒙追复。
杂木犹存,牛车未改。
士感知己,怀此无忘,轻率瞽言,干犯辇毂。
伏愿天鉴,赐垂矜览,加其赠秩,慰此幽魂(《魏书·李平附传》,长子奖孝庄初为河南尹元颢以兼尚书右仆射慰劳徐州,羽林及城人不承旨,害,传首洛阳出帝时故吏通直散骑常侍宋游道上书理。诏赠卫将军冀州刺史。)
咏史(下) 陶侃 宋末元初 · 陈普
七言绝句 押尤韵
苏峻鲸奔正可忧,翻令王室备荆州
五陵松柏无遗种,谩为桓温拾竹头(自注:陶士行以不与明帝顾命,孩视庾亮王导等,与祖约苏峻正同,独不好犯上作乱耳。约之反,不忌士行,正以其怨朝廷与己同。庾亮使温峤无过雷地一步,备士行也。士行无此心,而迹则似矣。卞壸战死,兵犯阙,乘舆蒙尘,台省灰烬,庾太后以忧殂,士行疾视不救,盖欲坐观庾亮王导之败,以为戏耳,徐起而收之也,然非为人臣之道矣。为士行者,王敦临死、苏峻未反之前,厉兵秣马,责王庾以复雠之事。幸从之,则以士行之威声,北伐之势当易于祖逖苏峻祖约将效驱驰之不暇;如其不从,则王庾愈无面目于世,而士行之道无愧。庾亮或加疑忌倾陷,则退而俟罪,长沙败亡不与;其或举兵相加,则声其罪而讨之,亦未为过。奈何委质为臣,坐视宰相之罪以及其君乎。温峤不加委曲,荆州兵不下,苏峻究其凶虐,成帝必遭其辱,士行此际欲何为乎。居用武之地,有数十万之众,无一语与朝廷议及北伐,发迹于张昌陈敏,而卒功于杜预苏峻郭默。白头迟暮,仅以迫近,使桓宣襄阳士行之功烈亦卑矣。或曰士行王敦所摈,居南海十三年,归而衰矣。石勒已大,江东宴安已成,故从而顺之尔。然非为人臣之道也。)
晋论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二、《悦斋文钞》卷七
晋纲失驭,五胡乱华。
元皇以化龙之祥,协金陵之庆,保有江东,不绝晋之社稷,传世十一,享国百有馀年。
于时卿相大臣则有王导、卞壸、温峤、蔡谟、谢安父子之俦,岳牧将帅则有祖逖、陶侃、刘洪、周访、桓、庾弟兄之辈,幕府庾翼、江道、郗超、王珣之属与其谋,偏裨刘遐、毛宝、桓伊、刘牢之之徒为之战。
盖尝击楫誓师,束载厉兵,争衡河洛之区,驰驱赵魏之境。
然而功丧于垂成,谋沮于将举,民虽降不能援,地虽得辄复失。
季野覆师于代陂,深源挫衄于山桑仁祖失律于许昌,万石狼狈于涡颍。
元子西至灞上,北征枋头,皆以不利而退。
牢之一胜涧洛,引旆邺都,亦以轻进而败。
及至刘裕,以不世出之英资,总南北之豪杰,悉荆吴之精锐,东擒慕容,西灭姚泓,中原之境未复其半,而晋之鼎祚已迁,天下之势竟裂而为南北矣。
议者因谓江淮山西之将,吴楚非持久之兵,建业异建瓴之势,自守可以仅存,征伐不足取胜,至乃绝望经纶,甘心僻陋,跨荆益以闭关,恃江汉而设险,安居猛虎之侧,甘寝积薪之上,弃彼乐土,使为匪人。
呜呼!
是皆闻其声而不见其形,齐其末而不揣其本者也。
且以将之难得耶,韩信何以有必胜之智?
兵之不精耶,项羽何以有横行之威?
地之非利耶,吴越何以主上国之盟?
三者皆非所患,则晋之不竞,盖有由矣。
宣王之攘夷狄也,必曰内修政事。
政事者国之本也,名分非政不定,制度非政不立,甲兵非政不强,财用非政不足,号令非政不行。
故曰:政者君之所以藏身也。
政不正则君位危,君位危则大臣悖、小臣窃,若是则危亡颠覆之是忧,何恢复之图哉!
武帝骄淫,纲纪寖弛,孝惠愚弱,祸乱繁兴,政事之大坏,干宝论之详矣。
元皇以一州临极,主弱臣强,五马之谣,始为戎首,几事不密,终贻陵辱。
明帝以岐嶷之资,神谋内断,制胜帷幄,遂取鲸鲵,晋之威令几于复振,而天命不佑,享国日浅。
继以成、康、穆、哀,四世短祚,委裘主祭,政出他人。
苏峻、祖约滔天于其前,庾亮、桓温觊觎于其后,海西昌邑之诬,简文同总已之听。
及元恶自殒,太后还政,仅成淝淮却敌之功,已惑国宝肤受之愬。
道子、元显,以昏虐斲丧,王恭、仲堪,以逆乱相煽,安恭不辰,事同赧献,政之大略可得言矣。
迹其典型纰缪,忠逆混淆,庆赏刑威,扫地几尽。
含垢匿瑕,则偷安旦暮;
危言正论,则取祸顷刻。
不讨郭默谓之遵养时晦,分任三桓以为经远无竞。
登天折翼,仅止士行之志;
溯风拥扇,尚污元规之尘。
自古政事陵迟,未有若斯之甚者也。
故详周札之议而知逆党之无惮,察周顗之死而见大臣之修怨,览周谟之论而识将帅之非人,感抚筝之歌而悟谗谄之得志,观冶城之对而恨清谈之败俗。
内治若此,虽以金城天府之国,百万精锐之师,储械若山,积粮如坻,犹将外侮内陵,救过不暇,况复贪功之臣经营望表,窃命之将假威勤王,适足以启寇丧师,招权助虐耳,何益于中兴哉!
向使王敦既夷,桓温已死,君臣辑睦,及閒暇之时明其政刑,使赏罚有章,贤佞各得,张礼义廉耻之维,劝忠良骨鲠之士,归威福于九重,达号令于四海,然后兴利补弊,训农治兵,观衅而动,仗义以吊伐,虽犬羊之众,戎马之强,何战而不胜,何攻而不克哉!
奈何明帝、温峤天不假年,武帝、谢安合非同志,此义士之所以痛心,君子之所以慨叹也。
呜呼!
帝王之兴当有功德,天人所助在于信顺,晋之开基,义乖臣子,贻谋不远,取笑后人,使英材之君掩面知愧,其能保江南之业,亦云幸矣。
故曰:人众能胜天,天定亦能胜人,吾于晋见之矣。
张相公1164年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窃以宗社之计,帷幄之谋,制之在相公,断之在明主,诚非小官晚学疏贱浅薄者所可议其万一也。
虽然,国之与家,事均一体,国安则从而安,国危则从而危,故敢忘其狂僭,以犯嫠不恤纬之罪,岂敢效相公忧国之心哉,亦以谋身而已。
三思越职僭分之愆,稿成复削者屡矣。
乃承相公在泮之日,和颜忘势,俯询刍之言,仲友虽至愚,敢不效其区区?
伏自狂虏送死淮南,亟取夷戮,于今七月矣,中国外攘之策弥无底止,窃闻于士大夫之间,大概三策而已:越淮而战,一也;
沿淮而守,二也;
夹江而戍,三也。
三策不早定则为谋不专,为谋不专则为备不豫,以犬羊阴狡之谋而以不豫备应之,其为患可胜言耶?
试以今日之势,妄论三策之得失。
夫越淮而战,最上策也,何则?
天下之最可愤者,孰大于君父弟兄之雠?
所可耻者,孰大于宗庙陵寝之辱?
所可哀矜而痛惜者,又孰大于亿万苍生污腥膻而坠涂炭耶?
为此三者,忠臣义士泣血痛心几四十年矣。
今不因狂虏之败盟、中原之思宋,奋其武怒,以为恢复之计,此时一失,遗民向尽,南北之势遂定,英雄得之,反为万世子孙无穷之忧,故曰越淮而战,最上策也。
虽然,天下未有无其本而有其末、无其事而有其功者,使吾兵强而众、将智而勇,罗落周密,财力充裕,中原有响应之诚,狂虏有必败之势,长驱而前,一战而定,忠臣义士孰不愿之?
今乃不然,将不抚士,不足恃也;
士经新衄,未可用也;
长淮以南,鞠为丘墟,而无籓篱之固也;
鬻爵度僧,尽用弊法,而无岁月之储也;
向义之民惩陈、蔡之祸,有狐疑之心也;
新立之酋袭累世之业,未见可取之形也。
设今欲为进取之计,必以重兵镇临淮下蔡,以引北方,虽未深入而有危道三焉。
夫二镇者,淮南之门户也,为国譬如家,今有据人之门户而主不争,必有深谋存乎其间,不然则必争矣。
吾将分兵以屯,则不足以禦虏之争;
将悉兵以屯,则后无精锐以为之继,使虏兵四合而外援不至,则守不固。
以全师而不能固一城,则事势去矣。
此其危道一也。
二屯隔在淮北,而长淮可涉之处甚多,若虏以数万人缀吾二屯,而简精锐径渡他所,以捣吾之虚,则二屯必退而自救,一去城守,腹背受敌,彼先据吾便地,主反为客,有必败之势。
设欲坚守以牵制其后,则吾之江上备禦必寡,而虏之奸计得以行矣。
此其危道二也。
虏若深知吾情,以万全相困,尽空河南以诱我师,坚守河北以待吾敝,吾将缓而不进,则无以慰中原之心,进而无得,则何以为持久之计,旬月之间,情见势屈。
马肥兵合,彼以十万骑徐驱而来,彼众我寡,彼逸我劳,陈之平原,步骑不敌,元嘉之事,商鉴不远。
此其危道三也。
有危道三而欲进取,众人之所寒心,安得不少加隐忍,以为一二年后图之计乎?
越淮而战,既未可轻议,故有沿淮而守之策,虽然,守淮亦不易也。
安丰至于楚,上下七百里,当屯者五,内为五屯之后,继当屯者三,大屯二万,小屯一万,略计用精甲十二万人,而辎重不与焉。
料今诸军,未及此数。
若兵少而强欲分之,形势寡弱,篱落不固,一处失利,望风引退,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
又观自古号为重镇者,皆城池高深,守禦备设,粮储充衍,兵力强盛。
贼方远来,利在速斗,吾则因变制宜,以长策持之,可战则战,可守则守,战不战,常在我而不在敌,吾制其权而敌反从之,故其强易弱也。
今自淮以南,大镇皆无城池可恃,惟寿春仅有之,而城守之备百无一有。
狂虏之来,吾之诸军度其不可固守,则怯者退保,而勇者侥倖于一战,舍吾所长,堕彼之计,彼所以易为力,吾所以难为功也。
又况合肥以北,水运不通,近者钟离寿春屯军甚寡,而旬月之间时告匮乏。
钟离寿春、安丰皆宿重兵,则馈运之夫不减数万,淮南归业之民既不可役,江南本根之地又难重困,未知何以继之?
议者欲以运船入淮,此又非长策也。
自泗至濠,自濠至寿,至安丰,相去皆二三百里,深涉敌境,溯流而上,虏若以轻兵抄之,粮食舟船悉以资寇,可不虑乎?
比者陆运丁夫甫及渡江而道亡者十二三,水运兵稍仅达淮阴,亦或群聚而舍去。
人情岂不愿忠于国,诚畏死亡而恶劳苦也。
议者曰:「吾兴屯田矣,粮不患乏也;
吾招降附矣,兵不患寡也;
吾作堡塞矣,守不患弱也」。
此又不然。
兴屯田而兵不足以护之,赍盗粮也;
招降附而兵不足以接之,遗贼禽也;
作堡塞而兵不足以援之,为寇守也。
祖逖尝屯田谯北矣,熟则寇至,行之数年,不得其利。
褚裒尝纳鲁群之降矣,覆师代陂、河朔二十馀万口,皆不能自拔。
南唐白甲军屡败周师,卒无预于淮南之存亡。
抑又有甚不可者,屯田应募之人,大抵强壮者一,而老弱居其六七,以次农夫所食计之,岁虽大穰,仅能糊其口,稍有凶旱,固不足以自给,况敢望其有馀以省馈运乎?
今种艺之时既已久矣,北来之民且当坐食,官不廪之则立见饥困;
欲常给之,则望来岁犹甚远也,旷日持久,赈救不逮,则新附之民群聚为剽,与旧民势不相安。
郡邑之吏,恩信不足以怀,威令不足以禁,一夫异心,祸不可测。
此其甚不可一也。
重镇臂也,堡塞犹指也,臂之不存,指将安附?
今吾两淮重镇既不可恃,而欲恃堡塞以当虏人,是犹废其两臂而欲责十指之用也。
牛虽瘠,偾于豚上,其畏不死。
郭默、李轨皆以奇才为坞主,而后无大援,终不能撄石勒之锋,则下于二子者又可恃乎?
两淮事体与旧不同,去岁未及收成,虏骑已入,堡塞之民尚恃累年之储,稍可持久,今一旦荡尽矣,秋高寇至,馀粮栖亩而驱之入堡,将何所得食?
与其聚为饿殍,孰若纵其避寇,尚可以苟生乎?
此其甚不可二也。
二者既不足恃,而欲以单寡之师沿淮而守,诚不易也。
故有夹江而戍之策焉,其说曰:「我师可守而不可以战也,淮南可以轻处而不可以重镇也,朐山可迁也,泗、寿可弃也。
吾画长江而守之,彼岂能轻舍戎马以与我争舟楫之利也?
吾举淮南而空之,彼岂能千里馈粮以与我为持久之计也?
吾以东军屯广陵,西军屯历阳,以为夹江之形势,小入则逆而击之,大至则避而守之,蓄锐以待其敝,徐行以蹑其归,此诚因时量力之计」。
然以理揆之,则有不可者八焉。
自古迄今,但有劳师费财以争要害之地,未有举数千里尽弃之者。
淮南我之籓篱,失淮南长江之险与彼共之。
淮南之不可轻弃一也。
国家财用与古不同,京口建业与行在之兵所仰给者,半出通、泰,去岁虏骑临江,曾未月馀,而二屯有乏财之虑。
若弃广陵,则二州不守,是不战而坐自毙矣。
淮南之不可轻弃二也。
朐山自古为重镇,在今日尤为要害,盖昔都建康,则海道乃牵制之师;
今都武林,则海道为腹心之疾。
朐山之存亡,实关江南之利害。
去岁幸天赐我以开海上之功,今若委而去之,则山东之动息有不得而闻者,岂不殆哉!
淮南之不可轻弃三也。
淮南之地,土皆膏腴,虏若以重兵扼广陵历阳,而以馀军为屯田之计,因其农隙城而守之,则吾之势蹙矣。
淮南之不可轻弃四也。
晁错言中国之长技五,匈奴之长技三,今之黠虏兼而有之,其不及江南者,舟楫而已。
去岁采石之战,虏船乃仓猝所造,例皆薄小,操舟之人,又非便习,故我师击之易于拉朽。
及其据广陵也,控引清河艨冲,用濒河棹手,刻期将济,京口为之震动,虽胜败未可知,亦已危矣。
今若轻弃淮阴,使复行前日之计,则吾之长技,将与彼共之矣。
淮南之不可轻弃五也。
长淮之滨,诚为难守,然其间山川之阨塞,可以控制而要击者非一也,今将尽弃以纵敌,是不断大岘之说也,是不塞成皋之说也。
长江之上,首尾隔绝,可挠之处甚多,彼投兵死地而我欲坐而制之,亦不易矣。
淮南之不可轻弃六也。
自虏败盟,荆襄、巴蜀之师喋血以收故地,尺攘寸取,犹未有济也,一旦纵敌,使以重兵临江,而以旧境要吾之成,吾将拒之则不能无惧,吾将许之则恐绝中原之望,失将士之心,疑惧交战而间隙生矣。
淮南之不可轻弃七也。
议者曰:「吾非弃淮南也,特不以重兵远去而观事之可否耳」。
是又不然。
广陵历阳皆非控扼之要地,贼若水陆并进,而我师汎舟于江有还顾之心,其势必不战而退。
强寇在前而欲退师,则瓜洲、杨林是其成鉴。
如此则名为夹江而戍,其实已弃淮南矣。
此其不可者八也。
夫自三国分裂,以及东晋、南北、五代之际,江淮战守之术未有不出于三策者,今乃曰皆未可用,是终无策而可乎?
不然也。
泥古人之迹而昧当今之宜,不若求古人之意而适当今之用。
兵之为道诚多变矣,其大要不过天时、地利、人和而已。
今之所谓天时,虽不论可也,所急者地利耳,所赖者人和耳。
分屯淮阴、盱眙以捍清河,堰瓦梁、固清流以扼中道,阻下阁、重山之险以守淮西,此因地利之说也。
广招募以重督府而固根本,明赏罚以悦人心而励士气,严保伍以禁奸民而助军势,此致人和之说也。
地利有二:有自然之地利,有使然之地利。
自然者非人不守,使然者非天不因,不可不加察也。
淮东最为今日要害,而清河又当虏人舟船之冲,淮阴、盱眙是其控扼,其地多水,非骑兵用众之地,曩者凶酋固尝畏之。
广陵以西、滁阳以东,平原旷野,利于用众,昨虏渡淮,分兵东驰,三日而入滁阳五日而战六合七日而至仪真,乃绕出淮东军后。
邵宏渊以众寡不敌,力战而不能抗,非将士之过,失地利故也。
滁河翕受淮东众山之水,瓦梁居其下流,堰而潴之,六合西北可使浸为大泽,沮洳泥淖,骑无所骋;
环滁皆山,而清流关为之喉襟,其地险阻,亦可为控扼之处。
淮东之地利也。
淮西合肥以北,平原千里,惟利骑战,而我师经杨林、瓜洲之衄,丧马甚多,不可弃吾险阻与彼争利。
惟山口以东至青阳,重冈复岭,非用骑兵之地,宜因而设险,以为拒守之计。
淮西之地利也。
今去防秋不两月,宜速遣材智强力之士与谙晓渠堰者,往视瓦梁之利害,而程其功用之多寡,速发江南旁郡丁夫,募淮南游手与大军杂作,既成则置屯其上,以千人守之,时其缮修而防其盗决。
仍遣军将之明练与干官之材敏者,同往清流,视其关隘而营筑之,并诸山之间道,茍可以过师者,皆相视焉,可堑则堑,可栅则栅,或累石以隘其道,或槎木以塞其径;
不可塞者,则置候望以守之,仍以便地筑垒以示持久。
四山凭高之处,多置烽燧以伺察警急;
又遣官属合肥之军,与其主将亲自按行,自山口达于青阳,凡可以为关隘者稍加人力,如清流之制,则两淮之形势成矣。
形势既成,然后悉淮东之军分屯于淮阴、盱眙,而以偏师屯于滁阳
淮西之军分屯于合肥居巢、含山,而以偏师屯于舒城寿春钟离安丰,留马军一二百骑列铺以为斥堠
虏之未至,使将士解甲休息,牛酒日劳,以养其锐气,又使募其民以为向导,相与弋猎,驰骋出入乎山泽之间,以习知其道里远近、曲折险易之处,山泽高下、扼塞要害之形,无间新远,莫不毕至。
虏若来寇,则淮阴、盱眙之军临朐,而淮东之守固矣。
虏之小入,则合肥之军简吾精锐逆击,以挫其前锋;
居巢、含山之军分扼下阁、柘皋、青阳之险,以虞其冲突。
虏若大至,则合肥之军亦敛众以就柘皋之屯,据险而守,勿与之轻战;
舒城之屯不易其处,以蔽庐江,而淮西之备设矣。
虏欲进不可,而急于与我斗,则其情易见,然后乘间伺隙,出奇合变,利以诱之,伏以待之,吾既习其地利而彼轻堕吾之计中,可一战而破也。
此说行,有三利而战胜不与焉。
兵屯便地,水运流通,人力不费,军食不乏,一利也;
虏之间探必知吾情,守备既修,奸谋自阻,二利也;
险塞既成,居民有恃,流冗来归,物力渐复,三利也。
议者必曰:「淮阴、盱眙未易守也,刘锜以全师据之,卒舍而退,今之将士,能否未可知,而必其守,可乎」?
是不然。
非败而退也,虏出其后而归,以自救也。
今瓦梁既立,清河既固,无后忧矣,淮东之不可弃,其辨之已详,又何疑焉?
议者又曰:「瓦梁,吴之涂塘也,孙权作以淹北道,用兵十万人,其功力必大,今能为之乎」?
是又不然。
吴之役在魏境,而广陵去棠邑不四舍,故必重兵以护之,而又并力以作,筑城以守,用人不得不众。
今吾乃作于内地,必不若是之烦费可知也。
就令用工十万,其费几何,而能省兵数万,亦何惮而不为?
思小费而忘大患,非良策也。
议者又曰:「瓦梁之下,良田何啻万顷。
今堰一成,漫为陂塘,所失大矣。
利未见而先睹其害,人谁乐从」?
是又不然。
虎豹之为害也,焚山不顾野人之菽粟也;
蛟蜃之为害也,竭泽不顾渔人之网罟也。
今将捍天下之大患,而恤区区之田,不已闇乎?
两淮膏腴,何啻千里,皆为荒榛,谁能恤之?
又况此堰一成,其旁高仰之田必为沃壤,民从而耕之,是失之东隅而收之也,复何虑乎?
议者又曰:「南唐岂无瓦梁,而周师乃自清流以趋六合,方冬水涸,岂能断虏来之道乎」?
是又不然。
吾作瓦梁,非以断道也,既守清流,又以为重险也。
浸其平原,要之隘路,虏与我师竞逐乎寻常丈尺之地而无所用其众,争衡乎沮洳污泽之中而无所骋其技,彼虽至愚,岂肯轻涉絓地以自入于天牢地陷之间哉?
议者又曰:「清流之险不足恃也,皇甫晖以数万人守之,太祖皇帝以二千兵取之如拾芥,况欲以偏师守之乎」?
是又不然。
天下无不可守之险,剑阁、长江亦尝失利,又可弃而不守乎?
太祖皇帝神武也,且有天命,皇甫晖庸将也,以十倍之众不能持久而仓猝于一战,是以取败,安可以常理论哉!
虏知吾设重险以待之,必不用大众而以偏师来,吾亦以偏师当之,且得地利,无患不胜。
矧吾步卒精强,短兵便习,以寡可当虏人之众,固不待兵之多也。
议者又曰:「淮东之地不可弃,寿春合肥皆为必争之地,又可弃乎」?
是又不然。
地有常险,兵无常势,以常理观之,寸地亦可惜,以宜论之,力所未及,不得已也。
淮东、西地利不同,吾之为守不容不异。
窃又譬之壮夫之搏虎以力,羸人之搏虎以智。
以力者攘臂而下车,操戈而前斗,与之决一旦之命,此力战之势也;
以智者设其陷阱,张其机弩,使之咆哮而前,自堕吾计,此设险之势也。
去岁,我师甚可禦寇,不幸将非其人,不战自败,既失所谓壮矣;
今士气不振,军行单寡,殆如羸病之人,得不变而用智乎?
议者又曰:「若轻寿春则光、黄无援,虏将自彼而入」。
是又不然。
光与蕲、黄相去皆数百里,水运不通,非用大师之地。
若分兵而来,吾以九江之屯固守其前,而以襄汉之师声援其后,势必可解。
假使吾之重兵屯于寿春,岂能禁虏之不向弋阳哉!
议者又曰:「古人皆疾战以定天下,守险抑为下策,不足用也」。
此又不然。
新造之国与已成之业不同。
草昧之初,英雄无定主,生民无定志,事成则帝,不成则虏,亟战以决雌雄,不容缓。
至根本既立,人民既安,较之一掷,不若出于万全。
今日之业虽未大成,要以安国家、定社稷为主,不可轻也;
又况战守常相因,战所以为守,守所以为战,初无定形,要不失吾地利斯可矣。
议者又曰:「淮西重山之险不著于传记,前人未之守,何足恃乎」?
是又不然。
天下无常势,或分为十二,或合为六七,鼎峙而为三,中分而为两,莫不各设险以固其国,岂山川必若江淮而后可乎?
战于平原,粗得地利犹可胜敌,孰谓连山之阻,从而修之不足为阻乎?
曩岁败虏于彼,盖由我得地利,而下阁为之牵制;
王权之弃昭关,由不守下阁,而虏师入之,遂出我师之背,此又成败已然之效也。
议者又曰:「陆运之夫尚谓劳费,筑堰修险,其何以堪」?
是又不然。
事有轻重,时有缓急,人皆知之。
民情虽好逸而恶劳,亦必好生而恶死,孰肯以负担版筑之勤,忘蹂践囚奴之苦哉?
与其飞刍挽粟而徒费,不若治堰设险而有用也。
议者又曰:「去岁虏退,亡失已多,夹淮诸郡,亦皆荒梗,其势未能再举深入,何必先为烦费?
来而图之,亦未晚也」。
是又不然。
彼若果有内衅,未能大举,或知吾有人,不敢轻动,诚恐有之。
然解纷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抟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
虏若有谋,必攻江淮以求吾成,则关中山东之师不战而自退,安可恃其不来乎?
使吾设险于此,而虏不敢南下,则吾已全胜,此上兵伐谋之说也。
至而图之,将噬脐矣。
议者又曰:「审如此策,能保我师之必胜乎」?
是又不然。
仲友所论者,地利耳,抑又有人事焉。
若百将一心,三军同力,虽百万之师、滔天之寇,犹可败也。
若将不恤士,士不用命,虽金城千雉,天堑万里,犹难恃也。
仲友敢献人和之说。
窃观自古江南之兵,未有如今日之寡者,盖古者军民一道,故民富则兵益多。
今日兵民异道,故兵多则民必困。
加之息兵以来,奸臣误国,诸处大帅任用匪人,隐滥尺籍,名存实亡,朝廷平时眩于虚数,恃以为安,一旦出师,乃飞檄而请救,今虽知之而未能覈也。
料今现兵以守两淮犹恐未足,而大江以南,京口建业本根之地,殊未有以镇之,万一不捷,何以为继?
又观近日军情骄而易怨,稍不如意,浮言胥动,上下茍且,几有臂指不相运掉之处,彼谓国家恃我为命,而他未有以制之,其势不得不尔。
若吾在内之军足以当之,则恩易以制而号令行矣。
虽然,朝廷尝令诸将募兵矣,既所得不多,其间复有冒滥,今将如何而广之耶?
仲友以为今日招兵不当于沿江诸郡,人情谁不恶死?
彼目击两淮诸军战斗死伤、暴露疾疫、道路流离之祸,虽有重赏不能使之为兵,彼之所畏,有重于所欲故也。
惟山越之民剽悍轻疾,类以私贩自业,曹聚为群,动辄数百,豪民以气力相高,蓄养游手,教习兵器,颇成部曲。
若于闽浙、江湖素号风俗强犷之地重立赏募,能招集强壮、堪充行阵及五十人者,则命以军功之官,使长其人而食其禄,递而加之至于千人,各有等差;
其有愿为屯田之兵者,则一以当二,倍加其禄;
州县之官能募及其数者,比类赏之。
如是则私贩之党与豪民之部曲、与游手之民,皆可号召而至,不数月而十万之众集矣。
又于沿海诸郡山多材木、水道流通之处,多造战舰,令至千艘。
富人能以私财为官造舟者,计其工费,视募兵推赏,然后以所得兵分二屯驻之江上,以为淮军声势,战舰水军布列津要,以备缓急,各选宿将之宽厚得众、纪律整肃者为之长。
示之战阵,使知方圆曲直之形;
之金鼓,使知坐作进退之法;
教之武艺,使知骑射击刺之便。
以身拊循,教而勿诛,以信率励,宽而勿纵,使其稍稍习熟,上下相安,将知士心,士识将意,明之以号令,示之以赏罚,教之既成,然后用之,将何施而不可哉!
此广招募之说也。
古语有之:「赏罚中则兵强」。
人孰不爱其生,今使之履锋刃、蹈矢石,出入乎万死一生之地者,岂他术哉?
重赏诱乎前而严刑驱乎后耳。
其可使之不当乎?
虽然,朝廷尝窜王权、刘汜矣,又易成闵、戚方矣,又不吝厚赏以答战胜之勋矣,今将如何而明之耶?
仲友以为兵之刑赏不当专以成败论,要观其用命与否耳。
《甘誓》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是也。
去岁,诸将固有于尉子之战,驰入万众以救姚兴身被重创者矣;
杨林之退,身履兵刃,励士力战,为诸军断后者矣,而赏未有当功也。
固有身提禁旅、来援淮右,首鼠观望,旬日不进者矣;
有安坐旧屯,妄奏克捷,劫执降人欺为卤获者矣,而罚有未当罪也。
又况六合之战未见显赏,淮西之败未见严诛,则未厌人心之甚也。
仪真之民皆能言六合之战,虏兵数万而我师不满三千,弓折矢尽,力战不休,继虽引退而虏犹踌蹰不敢径进,刘锜得以退师,此战与有力焉,未见显赏,何以励敢死?
去岁淮西众力不少,器械精新,望风引退,长淮失险,偏师死斗而勿救,健马尽弃而不顾,杨林踌践,由先奔,两淮涂炭,由纵敌未即严诛,何以谢天下?
今天子既以大权全付相公,罚罪赏功在此一举。
劝惩既行,将士畏慕,虽使之赴汤蹈火犹可也,而况他乎!
此谨赏罚之说也。
荆扬之民,天性轻剽,易动难安,边境拿兵,锐师悉出,远方传闻常多失实,奸人乘之煽惑,愚众潢池弄兵,不可不虑。
州郡之兵素无纪律,骄惰成风,去岁调发已出勉强,涉冬而归,颇多死丧,今秋复发,其势倍难。
畏死偷生,亦何不至?
可潜消二变者,莫若保伍而已。
虽然,去岁朝廷尝下保甲之令,州郡行之,扰民无益,今将如何而严之耶?
仲友窃以为天下之事,讲之贵乎熟悉,行之贵乎果断,保甲重事也,周之乘马,齐之内政,唐之府兵,不过乎是。
去岁乃因人言,率意下令,初无法制可以遵守,郡邑人自为政,岂能不扰?
今若博询众人之言,详问四方之俗,熟究其利害而悉为之法制,使郡邑有所遵守,亦何患其扰哉!
行伍既成,则不独保乡闾、察奸盗而已,可以漕运,可以守禦,可以据险塞而张疑兵,可以治濠堑而修壁垒,举沿江诸郡分番而迭用之,数万人易得也,其为兵之助,不亦大乎?
是严保伍之说也。
三说行,先有三利,而战胜不与焉。
军声既振,勇气自倍,黠虏闻之,丧其精胆,一利也;
犷悍之夫,悉去为兵,善良安居,内无窃发,二利也;
内外相制,威令易行,保伍严密,奸人必获,三利也。
议者又曰:「江南之兵类皆脆弱,不可持久,不若广招降附,募其壮者以为兵」。
是又不然。
自古南北相持,南兵常以寡当北兵之众,以一当十者,史传屡见之矣。
项羽以江东子弟八千转战中原,李陵荆楚步卒五千深入沙漠,刘牢之以北府兵五千破斩梁成,陈庆之以白袍六千乘胜入洛,南兵之精强如此,顾其将何如耳?
议者又曰:「今使富人纳赀而与之官,彼犹不愿,矧使之募兵,其谁从之」?
是又不然。
鬻爵之令不信于民久矣,彼以无事之后,必为弃物,是以不愿。
今募兵则军功也,又不待参选而已食禄,是朝费而夕荣也,且有功名之望,其谁不欲?
矧私贩之魁首,奸恶之囊橐,一旦应募,则去盗贼而为王官乎?
虽然,必重其赏而不可以吝,赏薄则人必不从。
若以百人而一官率之,不过千官而得十万众矣。
今一捷而受赏者数万人,冒滥甚多而不能吝也,何独于此而吝之?
议者又曰:「以今现军而财力不给,今欲遽增十馀万众,则金谷、器械、赀储之费,何以给之」?
是又不然。
曩者拿兵之际,数大将之屯,其兵数殆倍于今,彼时既能给之,岂今而乃不能。
盖开合敛散之未善,而耗散侵盗之尚多也。
今欲强国势而立主威,非兵曷济?
乃欲以乏财废之,将坐待其毙乎?
议者又曰:「熙、丰保甲之弊,人皆知之,今乃欲蹈其辙,不亦难乎」?
是又不然。
井田之制,新室用而乱,唐室用而治;
车战之法,马隆用而胜,房琯用而败。
法之善否,亦在人而已。
祖宗之时,海内久安,朝廷之兵不下百万,无故而保甲,人是以扰。
今时方艰难,兵势寡弱,人有自保之心,因时而利导之,不亦可乎?
但当熟议而谨守之,不当因噎而废食也。
议者又曰:「山泽之民既多喜乱,一旦结为保伍,使之私习战斗,无乃导之为乱乎」?
是又不然。
天下之民善恶常相半,惟善者无以自保,则恶者得以肆行。
保伍既立,则善人安而恶人惧矣。
若重城郭而轻郊野,使有以十制一之势,旌旗器械悉藏诸富民士大夫之家,而细民不得而私有,亦何遽至于召乱哉?
议者又曰:「今之民力已匮乏矣,朝廷方将责其助君之须,又使之为保甲,有旌旗、器械、金鼓之费,不几于重困乎」?
此又不然。
保甲良法也,非乘有事之际不可以,彼富人者,类皆高赀而多怨,尤惴惴有寇攘之忧,今吾之法将以卫而安之,彼亦何吝乎一时之费哉?
若择其邻里士大夫之贤者而统率之,亦不患乎扰人矣。
由前之说而得地利,由后之说而得人和,因之以天时,持之以岁月,则设险之策可进而为守淮,守淮之策可进而为攻取,利则可为恢复,退不失为固守之计矣。
虽然,此特区区管见,不足进于相公之前,抑又有私忧过计者。
自古大臣分阃外之,任天下之重,内必有同心之贤以济其谋,外必有实用之材以办其事。
大臣之于君,有鱼水之亲也,有云龙之会也,然而握大权,制重兵,其情虽亲,其迹易疑。
至明蔽于肤受之愬,慈母惑于三至之言,虽郭子仪之忠见害于元振,则功或不究,必有忠信哲艾之士,谋谟足以动悟人主,忠力足以折服奸伎,以为吾之内助,则君不疑而谋以济,若李西平陆宣公为之主是也。
大臣之于事,智谋足以察也,器识足以任也,然而运筹决胜者,不亲汗马之劳,发踪指示者,必有获兽之犬,茍违节度,易于取败。
诸葛亮之贤,见误于马谡,则事或不成。
必有战胜攻取之将,忠义足以感三军,智勇足以应万变,以为吾之外助,则力不劳而事已办,若裴晋公李光颜为之战是也。
相公忠孝贯日月,德望冠本朝,天下之士莫不延颈归心,乐为之用,不患其无人。
然恐万一之中有分毫不如人意,以害为山九仞之功,岂可不深思而熟虑哉!
仲友愚无所识,不胜忠愤激切之情,辄贡狂悱,惟相公少加择焉,天下幸甚(《悦斋文钞》卷三。)
据文意,「镇」字下疑脱一「犹」字。
六月二十二日台湾鸡笼屿不守感愤书此和奯盦韵 其一 清末民国初 · 梁鼎芬
五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节庵先生遗诗卷二
此地实天险,何人忘敌雠。
丧师无罪罚,乘乱更诛求。
已欠徐禧死,还防郭默谋。
精兵虽急渡,丑女任兹仇。
回奏宣谕 南宋 · 李曾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三二、《可斋续藁后》卷六
臣今月有一二事正欲具奏,午时收初三日递,承阁长德亨付下恭奉圣旨宣谕文字二件,臣百拜恭诵,一忱激烈。
所准圣谕「刘雄飞忠勇可嘉,其子恩泽许令改奏」,且及雄飞赏转,攽下告命,令臣谕雄飞开释勉留。
臣谨已恭禀,即示以宣谕真本及告命,入急递付雄飞收受。
仰惟陛下待遇边将恩礼如此优渥,雄飞必知感激思奋,竭力报效,已令其自具谢奏。
又准圣谕,以臣昨奏柳州阙守,乞除陈梦炎,仰蒙圣慈特赐矜从,颁下成命,臣已祗领讫。
但近因恭奉圣旨唤回权琼州秦九韶,臣以一时艰于择代,已委梦炎往权琼筦。
既而正以前奏未报,尚令少留,却权委知南宁军曾先暂管琼州,替秦九韶回司。
今来虽准攽守之命,未敢以省劄付之。
若是续蒙圣旨,以梦炎改守琼州,则柳州容臣别选择奏闻。
或恐朝廷别除琼守,却令梦炎前去柳州之任,谨拱俟圣旨。
宜、钦两守臣近遵圣谕,已差臣拱、彭宋杰前去兼权去讫。
臣拱已与之约,俟冬防毕日令自赴阙供职,向后别容选守闻奏;
宋杰俟其到官,察其于职事勤怠,却作区处。
又准圣旨,岩之已置军递到中都七日,所有本司到潭州一千馀里,近已添铺添人,亦已限定三日半可到。
自此若无雨水之阻,决无濡滞之患。
前两日所准京递只十二日,今日所准递却仍十三日,此必雨阻之也。
广右连月以来,雨泽以时,晚禾一稔可望,并乞睿照。
臣所谓有一二事欲具奏者,一则所准圣旨「交人不足恃,惟恃在我足以制人」,仰见圣谟先定,以自治为上策,臣敢不恭禀!
但交人情状难测,前者准五月初六日六月十二日两次宣谕,俾令察其向背,万一附鞑,亦以鞑待,则亦有名。
臣近恭录圣谟,缄示雄飞,使知此意,察其情实,密为规图,雄飞连有亲书回报,已知遵体。
然臣亦再三戒其当精察,勿轻易,当密运,勿漏泄。
续有报到事宜,嗣当奏闻。
二则宜州接境南丹,莫异德、异俊兄弟久相雠杀,去年前帅虽委经斡郭公著往宜州开谕和释,后复争隙如故。
当时异俊只欲得一省官而出,惜不与之。
臣近方遣犒,倏闻异俊遂有杀兄之事。
彼境密迩大理诸蜑,狡敌乘间而入,又恐异俊以畏罪生它志,异德诸子以挟仇致引匿,且其境世袭,未知所属。
臣十三日已具劄状详禀丞相,亦乞奏知。
正以此为忧,昨日宜州备异俊由,乃作其兄以服毒身故,乞本司差官弹压。
观此则异俊犹知不敢背负,只得姑不逆诈,且给榜行下抚谕,令其帖息。
此等奸雄干犯名谊,固所共嫉,然当此多事,敌人日睨于傍,利害间不容发。
异俊阴狡,既有气力,且得众心。
臣窃以为郭默杀州之举,虽揆诸法以难容;
韩信假齐之请,不得不权以应变。
臣见委属官郭公著起发前去宜州,随机措置,务要安辑。
此乃关系境外一要害之事,目前只得如此,俟其稍定,却尽可别作区处。
谨并用奏闻。
刘雄飞回字二纸缴连在前,南丹事状已具公牍申密院外,伏乞睿照!
〔贴黄〕臣准省劄,令臣将科拨银舂管,不许支作军犒,臣已具公状控告庙堂,乞赐奏闻。
臣近拘到漏禁水银三两,顷见具状于后,递申朝省,却可令变钱助科拨支用。
并乞睿照。
太平道中杂咏 其四 戊戌 清 · 蒋士铨
七言绝句 押文韵 出处:忠雅堂诗集卷二四
胆落东来郭默军,半閒人欲立奇勋。
福华编就靴如面,也算重生虞允文